博物馆正在重塑自己以适应新时代并跟上数字世界的节奏。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与人类学博物馆,又称宾大博物馆,也在为此努力。最近,该博物馆一直尝试将数字战略与独特的机构历史结合以吸引新一代的观众。2017年,博物馆开始了一个多世纪以来最大的改建项目,该项目将花费1亿美元以修复44000平方英尺的展陈空间。
引领博物馆机构转型的正是馆长朱利安•西格斯(Julian Siggers),他最近刚被《费城风格》杂志选为“当代人物:塑造费城未来的五个人物”之一。他接受《沃顿知识在线》栏目访谈时讲述了自己雄心勃勃的计划,即把博物馆的年参观人数翻一番,并且使之成为费城的必游景点。
以下为访谈内容:
沃顿知识在线:我们先从一个比较矛盾的事情说起。博物馆是善于保存过去的机构,但是作为这样机构的领导者你却需要集中精力为博物馆的未来做准备。请问你如何处理这种平衡?
朱利安•西格斯: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宾大博物馆有大约100万件藏品,包含了人类过去的全部历史,从两百万年前我们人类物种的进化开始,我们通过特展、常设展览和活动展示给博物馆的观众过去对现代的意义。这是我们看待一切的视角。
特别是从我们新的古代中东展厅,你可以了解到这一点。所讲的这段故事似乎是离我们非常遥远,但当你走过展厅时就可以看到我们展示给观众的东西与我们现在作为城市居民的关联性有多大。这种把过去和现在联系起来的能力正是我们想要努力实现的。
沃顿知识在线:吸引观众是这种联系的重要一面。很多博物馆现在面临的越来越大的挑战就是如何与文化精英以外的年轻人建立联系。你有什么想法?
朱利安•西格斯: 这绝对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重大挑战之一。你可以看看现在为千禧一代提供的商品有多少,而且这个市场每年都在变大。此外,博物馆的实际概念也在发生变化。人们不再自动地就将博物馆认为是权威的声音,所以吸引年轻观众是我们所做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但这通常意味着我们必须改变我们的工作方式和活动形式。
它通常是一个更具协商性的过程,你问年轻一代:你想从博物馆体验中获得什么?在设计展厅时也需要考虑这些。我对于千禧一代有很大的信心。他们是非常投入的一代,他们在寻找内容,并且在找寻真实性。这也是我们在做的。
沃顿知识在线: 博物馆运用哪些创新的策略以吸引年轻人和更多不同的观众?
朱利安•西格斯: 需要注意的关键一点就是我们不能在没有观众参与的情况下为他们策划活动。博物馆现在越来越意识到他们想要服务的群体是谁。这也通常意味着需要和这些群体合作,让他们成为策划的一部分,而实际上就是问他们想要什么。我们非洲收藏的展厅马上就要对外开放,并且成立了社区成员指导委员会以了解他们在这种主题的展厅中想了解哪些内容。
我可以看到全世界的博物馆都在做这件事情。这不再是,“这是我们为你策划的内容,”而是更像一个共同策划。与此同时,博物馆拥有丰富的知识资本,我们希望能把它慷慨地赠与大众。
沃顿知识在线: 现在全球哪些博物馆比较具有创造力,它们突破了仅服务于周边观众的局限而找到了一些数字策略以面向更广泛的观众?
朱利安•西格斯: 布鲁克林博物馆的数字内容部分做的很不错。他们有一个内容创造团队,而且他们还推出了一种纯粹的数字化会员。他们还有新的活动模式,比如深入研究藏品,制作播客,他们做了很多了不起的工作。
大英博物馆也做了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们想要成为全世界的课堂,所以他们把自己的藏品放到了网络上并且还提供了很多一流的教学资料。我们在8年前也开始做这件事情。宾大博物馆有300万件藏品,并且大部分的藏品都没在展厅陈列。其中70万件藏品我们已经做到了数字化,并且我们将所有的内容,比如我们的讲座放在了YouTube上。我们可以在自己的报告厅举办一些外国文明的讲座,比如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早期的城市,这些讲座可以让全球的观众收听。我们发现,一年内全球有3万多人观看了这个讲座。还有来自澳大利亚的观众跟我们联系说他们正在教室中使用我们的内容。
沃顿知识在线: 你认为其他博物馆可以从你刚刚所描述的一些策略中学到什么?
朱利安•西格斯: 迈克•康迪夫( Mike Condiff)是我们官方网站的主管,他的策略是“多多益善”,即,上传越多的资料越好。记录一切、让任何地点的任何人都能免费使用,在我看来,这一目标正在很多博物馆得以实现。
过去,我们对藏品的照片收费且不允许观众在展厅中拍照。但是我认为,这种行为不利于鼓励人们。人们期待在社交媒体上分享博物馆的资源、从网上下载照片并且用你甚至没有想到的方法去使用他们。我认为禁止拍照,对藏品照片收取费用,这些措施阻碍了人们分享、传播博物馆的资源,而这些恰恰是绝佳的市场营销,且是免费的营销,可以传播博物馆的信息。
沃顿知识在线: 博物馆在实施数字化转型时面临的最大障碍是什么?
朱利安•西格斯: 将资料上传到网络既费时又很费钱,但是却能够带来好处。但它需要博物馆从上到下一致的重视。更大一些的挑战是展厅里的数字内容。回到你最初提到的关于年轻一代的问题,他们现在学习的主要方式是通过数字界面,所以他们也希望展厅里能出现数字内容。
但是数字科技的问题是它更新换代很快且非常昂贵。因此你总是要在利用新技术让观众深入探索和保持与时俱进之间寻找谨慎的平衡。毕竟,我们永远无法和电子游戏世界竞争。
而且,也不希望数字科技影响到藏品的完整性。你不希望科技取代它。
沃顿知识在线: 许多教育机构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在3个层面都遭遇了冲击:研究、教学和参与。你看到宾大博物馆发生相同的事情吗?如果是的话你如何来解决这些问题?
朱利安•西格斯: 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博物馆来说,这3个领域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们的核心是研究和教育机构。但从很多方面来说,这才是我们最有趣的原因。我们的生活离不开数字化——包括来参观我们博物馆的所有研究人员、学生和公众。关键是如何将所有这些不同数字领域联合起来,使它们能够彼此关联。
举例来说,在我们展厅中我经常说考古学中最有意思的是考古学家。所以我们在展厅中及时更新考古学家在野外所做的工作。让公众了解到不同的研究方向,所以他们就会知道这些不同的领域正在努力相互渗透,共同发展。
沃顿知识在线: 当机构试图进行数字转型时他们犯的最大错误就是雇佣一个首席数字官,然后期待他一个人就可以做出所有改变。当然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过一段时间首席数字官就被辞退了。你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遇到过类似的想法吗?实施数字战略的更好途径是什么?
朱利安•西格斯: 其实很多博物馆确实雇佣了首席数字官。大都会博物馆可能是我们这些年看到的最著名的例子。他们确实是认为这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我认为,雇佣首席数字官有潜在的益处,因为他们可以找到方法将博物馆不同的数字平台联合在一起,解决秩序混乱的问题。
他可以告诉研究人员,比如说,告诉在埃及做项目的人员他们不了解的数字技术。但是当然他本身并不能解决你的所有问题。很多博物馆都走了这条路,但是并不总是非常成功的。
沃顿知识在线: 你在2012年7月加入宾大博物馆前曾在多伦多和伦敦的博物馆工作过。在职业生涯早期做的这些工作的经验教训对你今天有什么帮助吗?
朱利安•西格斯: 我很早学到的就是与任何人交流的最好方式都是讲故事。这确实是我们所做事情的核心。你试图通过过去的故事或者是任何你的研究领域来改变人们对自身的理解。我一直都认为,与那些正在做研究的人员见面,并且想办法让他们出现在公众面前,最有效果。对每一个的问题都做出回应,但这对博物馆来说确实是一个挑战,因为我们有的展厅里没有工作人员
在宾大博物馆,我还学到了在其他机构没有接触过的经验。我之前工作的都是非常大的、比较层级化的、大多数是政府资助的博物馆。宾大博物馆在一所大学内,所以我们需要以一种协商式的方式和校领导沟通,当然这是学术机构的一般方式。最初我以为这样会让事情进展速度变慢,但是我后来发现这也会让事情更有效率,我认为沟通方式的改变会带来更加实质性的变化。
当然从政府资助的机构到宾大这样的机构,另一个很大的不同之处当然是领导层的角色。宾大的校领导的重要职责就是筹款。如果你想做事情,你就必须为它筹款,而宾大在这个过程中给予了非常大的支持。
沃顿知识在线: 你在领导力方面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朱利安•西格斯: 最大的挑战是我们的建筑改造项目。这家博物馆真是与众不同,今天我们再也不可能建造一个像宾大博物馆这样的机构了。我们的重点是教学和研究,但是我们有收藏,有些藏品甚至出现在每本艺术史书籍中。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藏品,但是我们的公共空间却因此消失了。有些展厅已经有70到80年的历史了,所以重修这44000平方英尺的博物馆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和挑战。当然它的成本也不菲,将花费超过1亿美元。
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制定一个可以帮助我们实现目标的筹款策略。幸运的是,我们在宾夕法尼亚州,这里的人们为伟大的想法而兴奋。我们现在已经达成了超过60%的目标。但是这将始终是我作为一个领导者面临的最大的挑战。我们会实现这些目标的。
沃顿知识在线: 你希望未来宾大博物馆如何定位呢?你如何衡量它的成功?
朱利安•西格斯: 现在任何一个考古学家、艺术史专家,只要他是研究古代世界的都知道我们博物馆。等这些新展厅开放后,我将从面向公众的角度来衡量博物馆工作的成功与否。我希望我们能做到这一点,每个来费城旅游的人如果没有机会参观宾大博物馆就会感觉非常遗憾。这个博物馆一定要成为费城的必游景点。
衡量这个成功的方法很简单。我们现在每年大概有20万参观者,我希望以后参观者可以达到两倍。我认为这是完全可能的。在埃及以外的其他地方你能看到这么一座完整高度的法老宫殿吗?这一定会非常壮观。